黎纖纖看見沈淵跌落，心中擔憂，卻又顧忌近在咫尺的清顏，不敢出聲呼喚沈羽，只盼著清顏能快快把自己扔下離去。

清顏見纖纖心神不寧的模樣，嗤笑道，“你不如操心操心自己。”說完又飛了片刻，到一片密林的上空時才停下，手一揚，把黎纖纖丟了出去。

棠梨隨後追了上來，停在清顏身側，問道，“師姐，這樣會不會太便宜那個人類了？”

清顏看向黎纖纖落下的方向，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，“此處猛獸眾多，她一個弱女子，必死無疑。”

棠梨了然，稱讚道，“師姐聰慧。”

黎纖纖被清顏松開扔下得很突然。

所幸是在一片密林，大樹繁茂的枝葉將墜落的勢頭緩沖了不少。但緩沖的代價是鋒利的樹枝在她身上留下了多處深淺不一的傷口。

纖纖後背撞向地面的時候，被震得有點眩暈，腦子放空了一瞬後才感覺恢覆了痛覺。

好痛……

痛得她齜牙咧嘴。

方才掉下來太突然也太快，纖纖完全顧不上呼喚沈羽，此刻躺在地上，她果斷開口道，“沈羽沈羽，快來救我。”

說完靜靜等待了一會兒。

毫無動靜。

纖纖不禁懷疑，沈羽真的能聽到嗎？

不過她現在全身疼得厲害，也不知道受傷程度如何，索性躺在那兒擺爛。

她望著上空發呆，想起沈淵口吐鮮血的樣子。

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？

沈淵最後身上出現的紫色靈絲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，是棠梨做的嗎？

想到棠梨，就自然想起棠梨說沈淵是廢才。

廢才……

原書中沈羽一直很強，她以為沈淵沈羽師出同一人，怎麽也不該差得太遠。

難怪她提出在千幻宗走走，沈淵掙紮許久。

沈淵是因為她才受傷的……纖纖頓覺十分愧疚。

樹林中忽然響起微弱的馬蹄聲。

纖纖一陣警覺，心中覺得不安，掙紮著想要起身。

還好，沒有什麽骨折之類的大傷，都是皮外傷，勉強可以忍受。

她顫巍巍走了幾步，臉色變得有些蒼白，額頭上微微沁出冷汗。

馬蹄聲勢漸緩，有隱隱約約的人聲傳來。

“主子，前面好像有人。”

“去看看。”

纖纖正覺得後一個淡淡的人聲有些耳熟，馬蹄聲愈發清晰，轉瞬之間就已在她身後停下。

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起，“什麽人！”

另一個聲音緊接著響起，“璃纖纖。”

纖纖聽到後面一人熟悉的聲音，身子一僵，不可置信地轉頭。

居然是東方豫。

嗯……好像原書裏，璃纖纖和東方豫和好回宮後，就有個什麽秋獵活動，她看得太快，沒怎麽註意時間，沒想到挨得這麽近。

清顏也太會扔了……

偏偏扔到東方豫面前。

東方豫騎在高頭大馬上，一身黑色緊身騎裝，氣笑了，“還真是你。”

他打量纖纖破爛的衣服和滿身的傷口，嘲笑道，“弄得這麽狼狽，這麽快就被拋棄了？”

纖纖看他一眼，沒有搭理，仍舊忍著疼向前走去。

東方豫被忽視，感到不悅，又看見纖纖背後滲出的血跡，皺了皺眉。

他下了馬快步走到纖纖旁邊扶住她，壓下不悅，緩和了語氣，“好了，跟朕回去。”

“傷成這樣，需得讓太醫好好看看。”

纖纖想掙開東方豫的手，奈何一用力傷口就更疼，只得搖搖頭，“不要，我不會和你回去的。”

東方豫眉頭皺得更厲害，“你到底在鬧什麽？”

他看了一眼纖纖的傷口，終究還是心疼多一些，耐著性子解釋道，“朕是相信了淑妃的話誤會了你，可朕已將淑妃禁足，非朕口諭不得出宮門半步，你跟朕回去後，淑妃絕不會再對你怎樣。”

他哄道，“聽話。這傷若不好好治，留下疤痕便不好看了。”

說著伸手想去抱她。

纖纖聽得頭暈，好不容易聽完一大段話，看見東方豫要抱她，下意識伸手推他，惱怒道，“我沒有生氣，就是不想和你回去。能不能別管我。”

她力氣極小，自然推不動他，東方豫耐心盡失，眼中又是憤怒又是不解，“此處多有猛獸，你一個人是想找死嗎？”

話語一轉，“還是說，你寧願死在這兒也不跟朕回去？”

纖纖敷衍道，“嗯嗯嗯。”

快走吧快走吧，萬一被沈羽看見，沈羽跑了怎麽辦……

東方豫大怒，“璃纖纖，你就這麽氣朕？”

他強硬地想抱璃纖纖回去，卻聽到她尖叫出聲，“沈羽快來啊！”

東方豫停了下來，盯著纖纖，緩緩重覆道，“沈羽？”

纖纖坦然點頭，“對，你昨天剛見過。”

東方豫臉色陰沈得厲害，“你昨日被他帶走，今日就這般狼狽，居然還想著他？”

纖纖冷笑：“我不想他難道想你嗎？”

東方豫緩緩勾起嘴角，笑容有幾分危險，“你喜歡他？”

黎纖纖看著他危險的笑容，心中感到強烈的不安，垂眸避開他的視線，“和你無關。”

東方豫伸出手，捏住了她的下巴，強迫纖纖和他對視，“從什麽時候開始的？”

問出口的時候卻因憤怒，手中的力不自覺又重了一分。

纖纖瞪著他，不肯示弱，只緩緩搖頭。

東方豫忽然大笑起來，微微偏了頭對著身後人道，“滾！”

身後人立刻策馬轉身，飛快逃離。

纖纖看著東方豫的隨從離開，心中疑惑，東方豫這是什麽意思？

她下巴被東方豫捏得生疼，仍努力開口道，“你要……做什麽……”

東方豫重新對上纖纖的目光，眼中有濃濃的嫉妒與瘋狂，他抱住她，將她壓倒在地上，滿意地笑，“纖纖，你糊塗了。”

黎纖纖腦子轟的一聲。

這個壓倒的姿勢，是傻子也知道怎麽回事了。

瘋了瘋了瘋了……

她眼中閃過一絲慌亂，顧不得身上的傷口，拼命掙紮道，“你瘋了，放開我！”

但她力氣弱又受了傷，掙紮的力度對東方豫來說不痛不癢。

東方豫狠狠鉗制住纖纖的雙手，嘆笑道，“纖纖，太晚了。”

纖纖害怕得閉上雙眼，失去思考能力，喃喃道，“不要，不要……”

然而下一瞬，她感覺身上一輕，被一個人扶起上半身，輕輕抱在懷中。

同時傳來東方豫咬牙切齒的聲音，“又是你！”

那人抱她抱得極小心仔細，似是怕擠壓到傷口。

好溫柔，她想。

纖纖睜開眼，就看到沈羽下巴緊繃，似乎很不悅地看著東方豫。

她緊繃的神經終於放松下來，靠在沈羽懷中，忍不住高興，“你來啦。”

“嗯。”沈羽低聲道，“疼的話就告訴臣。”

他說完伸出另一只手，極為註意地避開了纖纖腿下的傷口，橫抱起她，無視東方豫，一躍而起。

纖纖沈默著看到趴在地上的東方豫逐漸變成一個小點，然後消失不見。

沈羽抱著纖纖跳躍了幾下，來到一處溪水邊，輕輕抱她坐下，用一只手在溪流中攬了清水，為她洗傷口，溪水接觸到傷口，一陣冰涼。

纖纖之前因在地上滾蹭，泥土和細碎石子混著血跡，與衣衫黏連在一起，十分難清理。

沈羽卻耐心十足，從手臂開始一處處清洗。

纖纖靠在沈羽胸口看他的手，手指修長，骨節勻稱，忍不住笑，心道，真好看啊。

過了片刻，她輕輕道，“沈淵他……怎麽樣了？我離開的時候看見他受傷了。”

沈羽為她清洗傷口的手一頓，又繼續如常清洗傷口。

“沈淵沒事。”

纖纖“嗯”了一聲，放下心來，“那就好。”

沈羽的聲音放柔了幾分，“自己都傷成這樣，還在關心沈淵。”

纖纖嘆了口氣，想起沈淵受傷的樣子，心中沈重，“他是因為我才受傷的，都是我不好。”

沈羽聽著纖纖的話，有些出神，手上清洗的動作也不自覺變慢。

纖纖察覺，心中不由得一緊，“怎麽了？其實沈淵出事了？”

沈羽一楞，搖搖頭，“沒有，他沒事，您別擔心。”

頓了一下，語氣添上了自責，“纖纖，是臣來晚了。”

黎纖纖輕輕牽動嘴角，安靜地笑，目光溫柔，毫無責怪之意。

沈羽看著纖纖，猶豫許久，終於道，“師父曾交代臣要找到您，臣多處探查，最終在永安皇宮發現了您。”

“曾經的您很喜歡東方豫。”

“臣以為您會很願意跟他回去。”

黎纖纖面露驚訝。

原書中沈羽與女主交流甚少，往往都是女主說沈羽聽。

而現在沈羽居然對她提出了疑問。

她想了半天，斟酌說道，“我覺得人要有骨氣。他既然傷害過我，那還是一別兩寬比較好。”

沈羽在原書中出現的節點很前，那時璃纖纖和東方豫經歷還不多，這個理由應該還算合理。

況且，她的確認為原書女主很沒有骨氣。

此刻夕陽西下，將周圍籠上了一層橙色的暖光。

沈羽臉上雖戴著面具，看不見表情，但也被這層暖光照得異樣溫柔。

“嗯，您很有骨氣。”

他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，又多了幾分愛惜，說出的話像在誇獎她。

之前被東方豫壓在地上的後怕與委屈，突然湧了上來。

黎纖纖立刻側了身，將臉埋在沈羽的懷中，落下淚來，手不知不覺攥緊了沈羽的衣袖。

她竭力忍耐著不哭出聲，身體卻微微顫抖起來。

好丟臉啊。

明明之前從空中摔下來都沒哭，遇到東方豫也沒哭，沈羽救了她那一刻也沒有哭。

偏偏因為沈羽一句溫柔的誇獎而眼淚洶湧。

如果沈羽不是紙片人就好了，黎纖纖忽然想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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